【朱血痣】(三)
清晨踏着露水的赶路人惊扰了她的梦。
神经像一个万花筒，七零八碎，影影绰绰分不清红绿蓝，辩不清是与非，昨晚压迫下的低吟媚眼如丝的纠缠，她都不记得了。
“二奶奶”
“二奶奶”
卓云的贴身丫鬟彩蝶喊了两声只见账内还无人回应，
垂着头看了看在一旁排着一列端着洗漱器皿的丫鬟，个个眉清目秀，垂着长长的麻花辫，也就是十六七岁
的姑娘。
卓云用指尖轻轻的勾来一角往外看去，艰难的挪动着酸痛的身子。
刚吃力的拉开一半帘子，外头的丫鬟们就纷纷跪下整齐划一的低着头
“请二奶奶梳洗打扮”
卓云被这阵仗下吓到了，瞥了一眼彩蝶。
“二奶奶，今个儿是您入门的第二天，按礼应去给大奶奶敬杯茶”
彩蝶一边挽着卓云的青丝，一边告诉她府上的规矩，拿发簪把多余的碎发也裹了进去。取了一件芍药文理的桃粉色旗袍，给卓云穿戴好。
“上茶”
彩蝶笑莹莹的端过一杯茶递到卓云面前
“请二奶奶饮茶”
卓云木木的坐在镜子面前，一点神色都不见，即使涂的是亮气的唇色但依旧觉得冷的可怕。
“这是什么？”
“送子茶，我们这的规矩”
卓云拿过来打开盖碗，用鼻子凑过去闻了闻，一股馥郁浓烈的草药味。
卓云看都不看彩蝶一眼回身倒在一个花盆里，又把茶杯随意放在红漆木的托盘上，故意中夹在旗袍一侧的手帕擦擦嘴角。
“喝完了”
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彩蝶
“二......二奶奶，您...”
“你最好现在就告诉你们二爷，让他处置了我”
彩蝶吓得扑通跪在地上
“二奶奶，我没有......没有这个意思”
托盘上的茶杯来回颤抖
“到外头给我抓点砒霜”
卓云摆弄着几个脂粉匣子，漫不经心的说道
“您要砒霜干什么？”
“给你吃啊~”
卓云瞪着彩蝶，彩蝶一个不留神托盘掉了砸到了地面上，眼里夹着泪
“二奶奶彩蝶错了，彩蝶再也不多嘴了，求您饶我一命吧”
卓云何时想过自己会用如此卑劣之手段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下人。真是身不由己啊。
“起来吧”
“谢二奶奶”
彩蝶擦拭着泪水，整理了一下仪容
“走吧”
“去哪？”
彩蝶盯着卓云问道
“妹妹来了”
沈瑞秋一身素服，手里还攥着一串佛珠，仪态端庄的走出来
“妹妹待还习惯吗？这院里的丫头婆子伺候的不顺心只管跟姐姐提，千万不能见外了。”
卓云只淡淡的敷衍一笑，沈瑞秋上下打量着卓云，嫉妒她的妩媚动人。
“以后日子还长，我会把府上的规矩都教给你”
沈瑞秋见卓云不语，怕话凉了，赶紧接上去，拍拍她的手背。
卓云抽出手来
“不长了......快到头了”
卓云歪着头看了看屋外的鸟蝶，和那盏始终亮着的大红灯笼......
沈瑞秋表面不温不火，骨子里恨极了她。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什么门第，装什么清高，一个戏子!”
沈瑞秋一等卓云走远就骂起来......
“二奶奶我买来了”
彩蝶压着嗓子跟卓云说话，卓云看了看四下无人，凑到她耳边说道
“把这个倒进二爷的粥里”
彩蝶一激动差点把药粉撒出来
“二......二奶奶这砒霜可是有毒的”
“我知道”
“这害人的事......彩蝶...不敢...”
“害人?他张万霖害得人还少？我只不过让他偿命罢了~”
“不想干?没问题，回头我就跟老爷说赏你吃不完的砒霜”
卓云故意拿架子瞥了眼彩蝶，其实她心里也没底。
卓云故意转身要走
“等等，二奶奶........我...做”
“你放心，等他一死。所有事我都担下来，绝对查不到你头上”
“二奶奶您这又是何苦呢？”
卓云转过身子苦笑
“这是我欠的”
彩蝶趁下人们偷懒溜进去，颤颤巍巍的拿出砒霜，抖了进去，不料撒在了托盘上，慌慌张张的赶紧擦拭，听到外面的动静，更是下破了胆子，随手把药包扔在锅炉里，被火苗瞬间吞噬，逃窜而去。
“彩蝶~”
卓云摇着莲花纹样的纨扇，米黄色的流苏飘曳在风中，倚靠在花园的苏式拱门上，风姿绰约的朝彩蝶招手，彩蝶收起慌张的神色，跑过去
“二奶奶”
“你去给二爷把粥亲自送过去，就说是我亲自熬的。”
彩蝶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卓云，她现在此般模样像极了一个身材妖娆的美人蛇，一笑便可把人的魂勾走，而且是真的勾走了......
张万霖刚从司令部回来，开了一个常会，心神疲惫
“二爷回来了”
沈瑞秋早已候在门外，接下他的大衣，笑着说
张万霖厌弃的瞥了她一眼，随口说
“云丫头，没给你给你见礼吧，我允的”
“哪能啊，二妹妹有教养的很，清早就来我房里敬茶”
“哦?她没说什么？”
张万霖不可思议的看了看她
“没啊，妹妹说在府里一切都好，承蒙您看的起她”
沈瑞秋胡说一通，张万霖边往里走边急切的回
“以后她要是有什么要求只管依她，但有一点，不能让她迈出这将军府的大门”
沈瑞秋见张万霖如此至心于她不觉脸色上有些许妒色
“明白，我明白”
下人传话
“二爷您的膳食配好了”
张万霖摆摆手
“不吃了，刚刚大帅请的宴席”
“二爷，今日是二奶奶亲自下的厨”
一个丫头怯怯的说道
“什么？”
张万霖瞬间转过头来眼瞪得溜圆
沈瑞秋见张万霖反应如此剧烈心里发毛又不好显露出来。
“你这么一说我当真有些饿了”
张万霖舍下沈瑞秋匆匆离去。
“你交代的我都告诉二爷了，倒时候你可一定得跟二奶奶提我一嘴”
“我知道”
彩蝶心不在焉的回答
“进去吧”
她抬起头深吸口了气，又调适了下托盘的位置，迈着沉重的步伐撩开了门帘，努力的聚精会神让手中的粥不要抖，平稳的放置在桌面上，吐了口气。
“这真是二奶奶亲手熬的？”
张万霖瞥了一眼低着头的彩蝶
“嗯……是”
“她没烫着吧”
“没……”
“回去告诉她以后这种事不必她插手了”
“诶”
张万霖端起碗，彩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心里紧张极了，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嘴唇微微发抖。
突然他刚要喝进去的时候停住了。彩蝶更是害怕的紧
“等等，这碗沿怎么又粉末？”
彩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二爷，我错了”
张万林被她过激的反应吸引到了
“我又没怪罪你你怕什么？”
“抬起头来”
张万霖放下了手中的碗，脸色骤变的往后倚靠在椅子上，一副慵懒之态
彩蝶微微的抬起头还是不敢看他的眼睛
“这粥将军赏你了”
张万霖试探性的摸摸下巴，挑了挑眉
彩蝶听到这话浑身打了个寒颤，端过这碗粥双手颤抖不止，一个不留神碗打翻了
“这都是二奶奶吩咐的，彩蝶知道错了，求二爷放过我吧。”
彩蝶不停的磕头，声音都是颤抖的，眼里还夹着泪，直到额头都磕的淤青了她才停下来。
张万霖明白了这粥里有毒，今天这看似风平浪静的一天，全数都是卓云的伪装。张万霖气的把剩余所有的饭菜一袖拂过，噼里啪啦的声音震裂。
张万霖起身往卓云的住处走去，边走边想
这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没有我吩咐任何人不准进去”
“是”
张万霖大力的拥开门，屋子里全部围上了绸帐，一条素白色的白绫垂在房梁上，张万霖惊了一跳。
屋子里幽暗极了，使得张万霖的怒火无处施展，只得压一压，远处一琉璃屏障后，卓云一身朱红色戏服，化着浓烈的彩妆，脚下踩着碎步，哼着戏腔《凤求凰》一曲中的词句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举手投足一个活脱脱的冷美人形象，当时张万霖就是因为这首曲子，当初的惊鸿一瞥，认准了卓云。
卓云见他来了也没有惊讶，继续哼完曲子，收起水袖
“你在等人吧”
张万霖阴沉沉的问她
“是啊，等你归西呢”
卓云淡然的答道
“你胆子不小，连我都敢毒”
张万霖气的冲上去拿枪抵着她的头
“这是你第二次拿枪对着我”
“为什么不杀了我？难道你会舍不得？
”
卓云笑着看了看张万霖
“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张万霖故意拿话刺激她
“张大将军，晚上经常睡不着吧？”
卓云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心
张万霖不解
“你杀了这么多人，心有不安吧，很害怕遭报应吧”
“别挑战我的底线！”
张万霖咬牙切齿的说着
“我绝对不会让你轻易死的，还有我告诉你卓云别把自己看太重，说白了，你就是个戏子，爷我高兴了来你这坐坐，不高兴了，我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张万霖，我祝永世不得超生！”
张万霖收起手枪就要转头离开，瞥了一眼白绫
“收起这个念头吧，如果你死了，我保证高祺连尸骨我都不会留下”
卓云忍不住了跪下去，拽住他的衣袖，泪水溢了出来，之前的一切强硬，都是自己硬撑着
“求……求求你，告诉我，他……是不是还没死？”
“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让一个惦记我的女人的男人活着?”
张万霖也不回头看她，拽开她的手走了出去
“张万霖，我恨你！你不得好死！”
卓云哭着趴在地上，揉着衣袖痛苦，看着门被重重的合上，被人扣上了一个铜锁
“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准给她开门”
“是”
评论